薄扶林的分岔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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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了。

青馬大橋和黃克競樓緣盡了，妳也離開了。我重新踏上那熟悉的大學堂，找尋逝去的回憶。椰影鐘塔下的第一次邂逅，一起上莊的喜怒哀樂，舍堂裡的嬉笑怒罵，圖書館內放肆喧嘩，都讓我百感交集。不過那新屋苑剝奪了黃克競和青馬那遙遙相望的機會，妳也同樣無情地搶走了我繼續愛妳的權利。

踏出校園的那一步，我就下定決心不往東走，因為我深信中環不是薄扶林唯一的出口。所以畢業後我努力地在社區內奔波，尋找的就是薄扶林另一個出路。每天和屋邨裡那些獨居長者相處，協助南亞裔移民的小孩融入這個城市，我覺得羅伯特.弗羅斯特一定很羨慕我選擇了這條“未選擇的路”。耆英們唱著粵曲，原來不需要林夕也可以唱得很投入。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更是可愛，每次都很淘氣地和我撒嬌。在薄扶林的分岔路口，我很慶幸自己選擇了這一條足跡稀寡的小徑。雖然無法夜夜在半山豪宅和維港的燈火共眠，但我也不必餐餐都和公仔面為伍。

很可惜的是你卻不認同我的觀念。你那一句“我睇不起你”更毫不留情地刺向我內心深處，并且把我倆數年的感情狠狠地劃上一刀。記得十年前在本部大樓，我們看見那對新人在鐘塔下把愛情烙印在永不落色的底片上。我不發一語，拉著你的小手，搭上電車往中環的方向走。紅棉路婚姻註冊處前，我很幼稚地跪在你面前向你示愛。你微微地點頭，我興奮得就像擁有了整個世界。可是你的微笑，似乎夾帶著一絲的無奈；你的眼神卻停留在中銀大廈頂樓，微微閃爍著，妳似乎已經沉溺在中環的紙醉金迷。當時我被愛情沖昏了頭，根本就不知道原來我們一開始就不在同一條路上。我還一直幻想我們會白頭偕老，花甲之年還可以一起回到黃克競樓的平臺上耍太極。

你那一刀刺進了我誠懇的那一塊，血染了失望的海。難道只有中環白領才有資格參與這個愛情游戲嗎？難道只有奢華物質的環境下才可以培育愛苗嗎？請妳放心，我不會那樣不公平地將妳歸類為港女。也請你別誤會，那高聳入雲的大樓，綜橫交錯的通道，絡繹不絕的人流都是幾代港人交出來的漂亮成績單，我從來沒有否定這血汗換來的努力及堅持。我只是想在鋼筋水泥的背后默默融化港人的心，步伐匆匆的同時也面帶愉快的笑容。請恕我這有點天馬行空的理想，因為我認為這樣至少才能對得起那被迫黯然遷離維港的中華白海豚。一個城市的進步只是以大樓的高度來衡量的話，那我寧可搬回到百年前那個落后的小漁村和白海豚為伴，至少它們稚氣的臉孔有著真誠的笑容。

不過你離開了，冷酷無情的都市與深情厚誼的小漁村都不重要了，海豚不再回來了，青馬和黃克競也不再相見了。一切都沒了。

我捂著淌血的傷口，隱隱作痛，再次孤單的上路。